编者:为纪念南怀瑾先生辞世十周年,我们将连载数篇文章以表纪念。这些文章的作者来自不同领域,文章内容多样,有历史评议,有缅怀诗文,有科学研究心得,有教育工作报告,有文化出版回顾,等等,既是给读者的分享,也是给 怀瑾先生的报告。
南师的“背影”
査旭东
这是一张黑白影像的南师背影照,拍摄于南师晚年定居的太湖大学堂。感谢摄影师王苗老师,为我们留下了这个珍贵的瞬间。
十年前的中秋前夜(2012年9月29日),太湖南岸的一轮皎洁明月,见证了一代文化巨擘——南怀瑾先生(1918-2012)的离去,也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远去。
2022年9月9日(壬寅年八月十四日),在“南怀瑾先生辞世十周年”的线上纪念活动现场,宗性法师(注:中佛协副会长、成都文殊院方丈)说:南师留在他脑海中的一个画面,是一张他的背影照……深以为然!
这是一个孤独的背影
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九十多岁老人。照片中的南师,一袭坎肩,一根手杖,足登布履。瘦削的身形,稳健的步伐,透过层层叠框的风雨长廊,形单影只,独自前行。黑白的光影,幻化出历史的沧桑和沉重。
人们常说,“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南师从他的老师---袁焕仙先生等先贤手中完成了“接棒”,并且发扬光大。反观身后,南师晚年,常以“无门无派无弟子”自况。时常流露“教育无用”、“后继乏人”,又感叹“老朋友们一个个都离去了”、“老”为众“苦”之首……偶尔见他独坐一隅,默然无语,虽身边人来人往,却“旁若无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曲高和寡”的孤独、知音难觅的忧伤。
这是一个坚定的背影
这是一位一生求索,志笃意坚的老人。“虽千万人,吾往矣!”年轻时的峨嵋发愿:“为接续中华文化百年之断层而奋斗!”,人过中年、“身在异乡为异客”时的“为保卫民族文化而战!”晚年回归、蜇居太湖时的“办学堂、教蒙童”。南师用一生,坚守和践行了自己的誓愿。
及至晚年,尤感急迫,南师为完成自己的使命和誓愿,真正做到了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这样的思想精神,这样的使命担当,若非亲眼所见,我们这些“现实”的现代人无法相信,世间尚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南师一生,以一己之力,克服艰难困苦,冲破重重关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堪称老一辈中国人的文化脊梁、精神背影!
这是一个时代的背影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大师凋零,文化式微。南师生前、身后,褒贬、毁誉始终伴随左右,“誉之则尊如菩萨,毁之则贬为蟊贼”(语出南师《狂言十二辞》)。环顾宇内,偌大中华恐无人能出其右。从某种意义上说,南师的离去,即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是一个时代的背影!
“现在我们的教育,愈来愈普及,知识的范围也愈来愈普遍,实非前三十年可比。但是我们青少年们的学术思想,以及‘见义勇为’、挺身而起‘救亡图强’的精神和心理,却远不及上一辈的老少年们。”
这是南师曾经的“警告”,也是当下众生应引为棒喝的警世之语。属于南师的那个时代已经远去,而属于今人的这个时代刚刚开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使命,大师身后的我们,是否能无愧于先师贤哲的教诲,是否能践行自己的诺言,自立利他重实行,时间将是最好的检验和明证。
南师身后的这十年,一众南师的后人、学生、追随者,或承袭师志、编书著文,或弘道释疑、教书育人,或实业兴邦、入世济民,或慈善公益、扶危助困……虽能力有大小、秉赋有差异,但各自在努力着、坚守着、传承着南师的事业。优秀代表当属刘雨虹先生(1921-2021),“忘年忘生忘自己,念佛念法念师恩”,为弘扬南师的文化事业鞠躬尽瘁,奋战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在如山般伟岸的南师背影面前,喜欢他的人视之如“明灯”、尊之似“神佛”。由此也出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现象,即将南师“神化”、“神秘化”,对他的言行给予过高、过度的解读,甚至出现一些“个人崇拜”式的宣传,难免有“捧杀”的嫌疑,其危害甚至比贬损、“妖魔化”南师更甚,这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对此,刘雨虹老师生前也曾忧心地表示:“南师不需要别人捧他,也反对搞个人迷信。”
也许,我们将不得不直面一个严峻的事实:今天的学人们,恐怕很难“见与师齐”,更做不到“见过于师”。如何避免“减师半德”甚或“减师数德”的不堪,我同意这样的观点:对南师更好的纪念,还是多读一些他的书吧。老老实实做人做事,履行好自己的那份职责,勿让前辈蒙羞,勿让后世埋怨,即属不易也。
2022年9月写于苏州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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