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佛學與未來世界文化關係漫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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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本文係南懷瑾先生於1981年3月15日在台北大乘學舍為慧炬雜誌社“慧炬粥會”聽眾所講授,記錄稿不知當年由何人整理,本文發表時有校訂。慧炬雜誌社屬於慧炬機構,慧炬機構的前身是中國佛教國際文教佛學基金會,由周宣德居士、南亭長老、印順導師共同成立。


 

佛學與未來世界文化關係漫談

 1981年南懷瑾先生講於慧炬雜誌社第58次粥會

 

 

由於周宣德老居士自美國來信,希望能邀請南懷瑾老敎授爲每月的慧炬粥會做一次主講,於是慧炬雜誌社的傅益永、席淑媛兩位大德拜見了南老敎授。雖然老敎授非常謙虛,但是經過他們熱忱的邀請,終於決定了這次的講題——佛學與未來世界文化關係漫談,安排在大乘學舍以茶點方式進行。南老敎授首先指出,這個主題是很重要的事。全世界文化,今天是一片空白,這幾十年來,經常也接觸到外國同學、外國朋友,都感覺到人才衰落,文化道德漫無標準,人心惶惶無所歸向,這不是我們這裡的問題,而是全世界的問題。
 
人類的危機——人文思想的沒落
 
他提到最近交往的一件事。美國史丹福大學有個經濟、工業發展的研究所,是美國第一流的敎授組成,有人說這是美國白宮眞正智囊的智囊,從季辛吉以至海洛,凡要緊的政策諮詢,都請敎於此。由於有同學在該處任研究員、研究生,與該處敎授們談起,對人類未來的問題咸表憂慮。他們認爲美國現在的生活方式以及世界上經濟、工商業的發展,危機很大,覺得人類的前途太可怕了。因此談到台灣南懷瑾敎授的情形,深覺有趣,說:「對東方的認識,我們感覺正是欠缺的一環,能不能邀請他來參加?」由是,這位同學建議他們把研究計劃和正式的邀請書寄來,他並先以長途電話與南敎授連絡、請示,南敎授希望儘速看到資料再說。得到資料後,南敎授對他們的看法,曾私下表示了一些感想。
 
南敎授指出,他們寄來的宣言、資料,認爲全世界人類的問題,經濟上是分配問題;由於全世界人口逐漸增加,各地政府所以動亂,都因爲經濟分配的問題。他們也談到科學文明的發展,工商業的暴漲和畸形的發展,人文文化的衰落這些問題。南敎授對他們的看法給予三點意見。
 
第一,西方人,尤其是美國這一般學者,不了解東方,更不了解幾千年的中國文化,所以不了解中國所在的東方究竟如何?因此,他們在東方所有的政治領導、軍事指導,一切等等,整個是失敗的。希望他們特別注意——東方的問題,拿西方人的文化標準、習慣的看法是錯誤的。
 
第二,關於世界人類經濟問題是分配問題,這種觀念跟不上時代發展了。馬克斯搞共產主義,就是講分配問題,現在科學文明發展和人口對等增加,這種情形逐漸增長,今天全世界講經濟問題,都是講國家經濟,而沒有講人類經濟,誰能夠提出一個全世界人類經濟問題的解決?這是為廿一世紀文化前途所必要的。
 
第三,今天世界各國的戰爭、社會人心的擾亂,表面上看起來有兩大壁壘——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加上我們中國自己結合兩方面精華的三民主義;推開這些主義不談,當前所有的問題,是人文思想的落後,趕不上工商業科學的發展。現在全世界沒有一個思想足以領導人類走上心安理得、精神有所歸向的路子;一切宗敎已經破產了——尤其宗敎抵不住科學的攻擊及物質文明的發達;人類保守著宗敎的範圍,但是抵不住外來的誘惑。因此必須重新建立人類眞正的文化精華——要聯合各個宗敎的精華,放開宗敎的成見,拿出真正的內涵。南敎授聲明,在眾多宗教學術中,自己確實偏向於佛學,但絕不希望他們主觀地跟隨走他的路,應該走向客觀的研究。
 
這些初步的看法,美國史丹福大學研究所非常贊同,因此隨即寄出正式的邀請函。
 
南敎授强調,從這些事實,說明歐美各地有識之士,都深認人類的文明、文化前途怎樣走,怎樣達到眞正的安詳與和平,是極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他說,我們見到外國的留學生很多,我們到國外去留學的也很多,於是發現了很多問題。譬如一位曾修畢哈佛大學博士學位的同學,在這裹來來往往十幾年了,中文很好,現在回去從事研究工作,只有兩、三個月,就寫信向此間同學表示——「回美國簡直過不慣了,我發覺只能做一個中國人,受不了美國的生活方式。」他們物質文明、工商業發展迅速,而各大學程度普遍下降、低落,也等於我們這裡一樣,沒有東西可以研究了,簡直不在讀書,只求混一個資格,混一個生活。因此,在這種情形之下,全世界也無非人心惶惶,都想找出路——文化出路。現在比較受歡迎的,乃是佛學。
 
佛敎、佛學、佛法在美國
 
南敎授强調佛學、佛敎、佛法三者有很大的差別。
 
談到佛敎——美國的佛敎——中國法師們與寺院,個人的成功與對佛敎的影響,南敎授深有感觸。一個宗敎要達到中層社會、上層社會,南敎授認爲,開始時可以用宗敎的方式,各種不同的方法來開創,但最後必須用高深的學理,沒有各種高深的學問做基礎是不行。
 
關於佛學,目前在美國各大學研究的情形,走向兩條路線。一條偏向於梵文的路線,主要探討印度佛學;另一條偏向於日本佛學的路線。中國佛學的路線却被撇開了。
 
南敎授指出:十七世紀以來,英國人佔領了印度,有意的把印度佛學的探討帶向梵文路線。宋朝中葉以後,印度整個是回敎政權統治,已經沒有佛學,佛學到中國來了。十七世紀明朝中葉以後,英國人征服印度,成立了東印度公司,尋找印度的文化,研究印度的歷史,所以研究了梵文(這是後期的梵文,與我們唐宋翻譯經典時期的文字相差很大)。西方人始終有一個掩遮於幕後的秘密——對於中國和中國的文化始終是害怕的,始終是隔離的;所以他們研究梵文、巴利文的佛學,絕對撇開中國的佛學不談,而勉强接受日本的佛學。
 
日本的佛學受德國、英國的影響,走的也是西方的路線。這個路線延續幾百年,到現在漸漸在轉變;若說真正趨向於中國的佛學,似乎還要一個階段。而美國各大學研究佛學的情形,比較偏向日本這個路線。由於我們佛敎本身真正對佛學研究的人才不多,中國佛學要使那裏的學術界及各大專院校認識清楚,還不可能。
 
而佛法——修證方面的佛法,目前世界上在這半個世紀當中,尤其近三十幾年來幾乎有個趨勢——神密學派——專門講打坐、學神通修各種法門的,風起雲湧。在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的新興敎派有三百多種;而以念法華經爲標榜,變成政治大集團(公明黨)的創價學會為最大。美國現在新興的——包括佛敎與中國的道敎,派別也很多;尤其西藏的密宗,各派一再突起;而此間一位學法律的同學,現在美國傳黑敎,經常表演。
 
去年美國賓州大學曾派一位敎授來訪,計劃四所大學聯合組織專門研究打坐的團體,希望南敎授能去。由於種種現實的條件,未為南敎授所允。他們的興趣,過去蘇聯也做過研究——研究神通,把眼睛完全蒙起來,耳朶可以看到東西。對此,科學已有很多證明。目前的進展,眼睛蒙起來,手可以看到東西,分別顏色。南敎授認爲這些並不困難,但並不是究竟的東西,訓練是很容易,不過要選人。而說到神通,與神經是兩兄弟,對了就是神通,不對了就是神經。如果專門研究神通,把它當作佛法,他是反對的。但若是當作研究人體的科學、生命的奥秘,則値得贊成,可以先組織起來,有了問題解決不了,可以通訊研究。目前美國諸如此類研究的各種敎派不勝枚舉。基督敎也有神密敎派,新約聖經約翰福音最後一章啓示錄,不論神父、牧師,很少人真正敢去接觸、研究,這就是基督敎的神密學派。啓示錄所講天人境界可以修到,不是一味上帝、阿門的而已。而「阿門」嚴格研究起來,如西藏密宗的「嗡啊吽」「啊」字法門,「啊」字法門的功用非常大。而脫開宗敎外衣,這種神密學派與懂咒語、懂音聲的瑜伽有絕對關係。
 
目前美國,各宗敎、各式打坐、各種神密學派都出籠了,表面上佛法在美國非常興盛蓬勃,看起來前途無量,但是若嚴格站在宗敎學術立場看,則是一個很可怕的現象。學術沒有真正中心,道理沒有真正搞清楚,人類走向這種型態的神密路線,是一種病態——文化的病態、社會的病態。
 
佛敎、佛學、佛法在歐洲
 
談到歐洲文化,英國國勢與文化及國際上的威風已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而逐漸消聲匿跡,目前英國的青年、敎育與社會的混亂,與此間沒有兩樣。而今天代表西方文化的法國、德國,西藏密宗各種經典的翻譯甚為普遍。在臺灣還把密宗看成很神密的東西,而西方已當之為科學了。在歐洲,一百年來,不管紅敎、白敎、黄敎——各種最神密的法寶,法文的、德文的、英文的版本,已是街上都有得買。他們將佛法的修持,做科學化的整理與研究,其結果使得宗敎的性質脫開,完全當做人體生命奥秘的探討。南敎授强調一個觀念——東方文化、西方文化兩個立場絕對不同,西方最後還是歸結到唯物哲學的路上,所以「一切唯心造」絕對唯心的哲學路線,在這種研究過程中難免受到曲扭。
 
對整個世界情勢、文化趨勢與佛敎、佛學、佛法前途的影響,我們所知已如上述。假使我們做個佛敎徒,或者對人類文明,抑或是對中國文化儒、釋、道三家之於人類道德文明是個有心者,應該做何感想?要爲人類社會找出一條應走的大道,眞是無比的著急、無比的困難,而實際上自古以來已經開了一條大道,這條大道就在身邊。
 
中國近代佛學之回顧
 
如同所有老前輩所經歷過的情況,南敎授願意提供從滿清到現在近八十年代的過程,希望青年同學們領略之後,知道如何挑起擔子!一代一代終究要走過,歷史照舊要延續,太陽照舊要從東邊出來,擔子不挑也要挑下去。由於家境淵源,南敎授啓蒙讀書,跟前清的老前輩——白髮蒼蒼的學人、進士,頗多接觸,見聞較廣。
 
從佛學的研究談到佛教近代史。南敎授指出:民國創立,新的思想輸入,在這階段,「打倒」的口號四起,「打倒迷信」的呼聲甚囂塵上,幼時親見「革命家」毀寺、逐僧,菩薩被拖起繩子在街上拉。在北洋軍閥時代,佛敎已經開始遭遇到這些噩運。民初的出家人叫某某師就很好了,叫法師的沒幾位——如印光法師、諦閑法師、太虚法師,虚雲老和尚稱「大禪師」。當時八指頭陀爲了佛寺被毀,佛敎遭辱,到北京請願,挨了北洋軍閥内務部的司長一記耳光,因此氣壞了,告訴太虚法師繼續努力;而太虚法師走出邁向現代化的路線。這個階段,不但佛敎本身出家人才缺乏,且遭遇當時時代的思潮,致使佛敎、道敎同一切迷信都在被打倒之列,一片混亂,古詩「世間好話佛說盡,天下名山僧佔多」已變成「天下名山兵佔多」,每個寺院都變成兵房了!
 
南敎授繼續講述當時佛學的研究,在那八十年來的初期,反而是風起雲湧,比滿清三百年還不同。革命的初期,一般同盟會的會員——國民黨的老前辈,以在日本留學的多。日本明治維新以後,形成研究王陽明學說與研究佛學風氣特別興盛的兩股力量。那時楊仁山居士在倫敦、日本,也受佛學的影響,他不做官、不求名、不求利,專門研究佛學,太虚法師、智光法師、歐陽竟無、梅光義等等都是他的學生,影響了一代。這一代當中,就是崇尚衷於國父三民主義思想的,乃至於傾向於共產思想的陳獨秀以及在福建被槍斃的瞿秋白等等,你去統計這些留日讀文化史的,都研究過佛學,都對佛學有深厚的興趣,都可說對佛法是有深厚的感情。這一代的學人,梁啓超、章太炎、譚嗣同,不管正派的、反派的,都對佛學很敬仰、很崇拜。將來,東西方文化交流把西方哲學研究完了以後,真正能超越自己精神的,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只有佛學,也就是我們中國人講的,英雄到老皆皈佛。這個時期,佛學非常昌明,由楊仁山居士這一系下來到北大,梁漱溟也講佛學,梁啓超的佛學是不太高明的(佛學研究十八篇還可以),由北大的影響,各地方各大學都也開了佛學課,佛學很昌明。到抗戰前後,佛學的術語特別的流行。可是真正對學術思想影響多大呢?可以說少有。非常感慨的,翻了幾十年的佛敎刊物,幾十年都是一些名相——五蘊、十二根塵、十八界,反來復去地沒有新東西出來!真正的佛法大藏經,用處很多,值得深入,沒有人看!佛學可以跟科學一起參究,但少有人仔細研討,很疏忽,時常感覺到初步對人生的作用、影響,沒有多少。連一般的佛學刊物,寄給一個普通人都不太能接受,吸引不住。假使我們能夠將佛學變成生活化,很普通的,佛法的名詞一句不提,而把這個精神帶進社會裡去,融入人類的實際生活,那倒是真正可貴的影響了。
 
佛學的研究,南敎授回憶到了抗戰時期,歐陽竟無那時還在,支那內學院還辦,其弟子熊十力先生,以及復性書院的馬一孚先生,這些都是朋友之交。而當時太虛法師在重慶北碚辦漢藏敎理院,南敎授偶任敎席,曾與討論,因為佛學院裡,世間法功課比佛法重,一般學僧進了書院,都對世間法特別有興趣。然而佛法重在修證——如何證果、修行解脫?如果光講學理,佛法變成空談理論,則佛學敎育大成問題。南敎授因此推崇皈依師父——虚雲老和尚始終保持修行的路線。而當時老法師普遍大座講經的古老方式,竟然造成聽衆女的比男的多,老的比小的多的場面,最後算下來,形成幾個廟子,幾個老太太頂禮、供養、燒香的奇特現象,使得穿中山装的學生進寺院想向菩薩叩頭,都不好意思拜下去!而大家進到天主敎堂、基督敎堂,一跪下去做祈禱,覺得很時髦!這個事實說明——學術敎育失敗!唐朝時候為何一般士大夫都學佛?當時所謂佛學,就像今天講科學,是新興一門最時髦、最吃香的學問,第一流人才一定研究佛學。唐宋兩代,所有文豪、詩人,沒有不研究佛法,沒有不跟和尚交朋友的。這是什麼原因?佛敎本是貫通出世與入世法,那時出家的法師,是第一流人才,在家人所讀的書他都會,他會的佛法在家人不會,所以士大夫極力交往。且當時佛敎寺院,從皇帝、大臣、社會一股風氣等等,如同現代捧科學一樣,對佛法極為崇仰。而近代,到抗戰前後,社會偏於西方文化,東方古老的宗敎受到莫大的忽視。
 
南敎授接著敘述佛法的修證方面。當時影響居士們極大的是印光法師。值得注意的,歷代講净土的,中國文化一定要有根基,尤其四書五經。儒家根基越穩固,弘揚佛法的力量越大。儒家的基礎——人道都沒做好,說能念佛往生西方,這是不可能的。釋迦牟尼佛儘管出了家,他是講人道的,講孝道的,為亡父抬棺。印光法師文鈔,很多講在家道理,容易影響當代讀書人。另外,由於受兩部著名武俠小說影響,當時講打坐修道的很多,甚至離家尋師學藝、學拳法、武功、劍術。至於眞講修道的禪,只曉得虛雲老和尚,社會上禪的什麽影子都沒有。那時不像現在五燈會元、傳燈錄、指月錄隨便可買到,要看一部六祖壇經都很困難,所以禪不談,多半是道。可是到了民國十五、六年左右,忽然之間,「楊柳千條盡向西」,所有學佛的人都想到西藏學密宗紅敎(諾那活佛)、黄敎(白喇嘛、多傑尊者)、白敎(貢噶上師)、花敎等等大爲風行,一直到抗戰前後。南敎授回想過去修禪、學佛,也都在這個階段,因為一抗戰,天下人才匯集到四川、重慶,第一流的聖賢仙佛都來了,西藏、西康活佛也來了,參訪善知識頗得便利。
 
台灣印經事業的回溯
 
南敎授與屈映光(文六)居士誼屬同門,來台後與朱鏡宙居士因緣會合,創辦台灣印經處。當時沒有聽說練瑜伽的,印出了軍荼利瑜伽術,十年之後,瑜伽術練法很多,國際地位也很高,而玄奘法師翻譯的「瑜伽師地論」是佛法的正統。回想卅八年到了台灣,佛經一本也買不到,朱鏡宙居士倡議成立佛經流通處,那時黄金新台幣二百四十元一兩,在台北募款一星期,各方所得不多,南敎授時在經商,贊助了一千元,也付印了「圓覺經」,台灣印經處就如此開始了,而今印經風氣大開,已非昔日可比。
 
今日敎育的危機
 
在今天,南敎授對敎育界情形頗有感慨,敎育越來越普及,知識越來越豐富,學問越來越沒有。以今時一般家庭幼童玩具——有飛機、有火車,放滿一箱一房間,而老一輩在童年都還是玩泥巴的。電視的功能,使三、四歲小孩知識之廣博,更非昔日。年代的比較,佛學院知識敎育也普及了、廣博了。可是當今的敎育,對人文文化——所謂身心性命之學,人身的生命的主宰——超越於物質文明生命以外如何作一個安身立命之道的真正學問,可以說沒有!很嚴重!這種敎育,等於胡適之提倡白話一樣,對中國文化有沒有功勞?絕對有功勞!敎育普及、知識廣博了;可是對於中國文化與學問,卻攔腰一刀砍斷了,因爲敎育使用白話文學,當工具沒有錯,可是把工具當成目的那就錯了!今天台灣辦敎育、辦佛學院,知識廣博,也是個工具而已,而真正的佛法向那裡求?這也反應今天一般的文化、知識、宗敎、佛法,是否找出了人類文明思想真正的出路?我們肯定孔孟之道萬古不滅,佛法思想萬古不破,中華文化儒、釋、道三家都是顛撲不破的。我們如何重新建立儒、釋、道東方的文明,為人類找一條出路?這也不光是講佛學五蘊、十八界、空啊!有啊!打打坐、念念佛,便能解決。在大乘學舍,經常勸同學先把書讀好,人做好,身體練好。有些人有問題而學打坐,且因打坐出了問題,以病態的思想進入佛法這個大學問是不可取的!
 
學佛的人搞到面有菜色,一臉佛氣,滿口佛話,未必得宜,見到人趕快合掌「阿彌陀佛」?這是禮啊?但是用中國古禮作揖可不可以呢?那種禮我也叫他不是禮,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在大學裡辦佛學的社團,不是辦廟啊!佛學社團與別的社團一交往,喔!「阿彌陀佛」,這麽一下別人來不來?一定不來,這叫食古不化,不開方便之門,為什麽非那樣不可呢?青年同學自自然然、輕輕鬆鬆相互一招手不也好嗎?只要心誠意敬又有什麽兩樣呢?佛敎辦學校一定要宗敎的形式嗎?天主敎辦個學校,基督敎辦個學校,是宗敎辦的,可是很少宗敎氣氛,佛敎又何必開學升旗——三寶歌、阿彌陀佛地唱起來!辦寺廟可以這樣,而辦敎育是普及性的,我們的敎義比人家高,哲學比人家高,我們有修養的方法比人家高,不能普及,就成了關門政策。
 
學佛首先要發大願
 
南敎授主持大乘學舍的修學生活,在家出家同學一齊做早晚課,早課念華嚴經凈行品、普賢行願品,學佛第一步先發大願——普賢十大願,晚課念彌陀經。平常注重禪坐,也有修密法的,力求真修實證。學舍生活雖然較現代化,也不做拒人千里的動作,但僧衆們生活行為一切都要依照佛法,修持很嚴,初一、十五要講戒,有沒有犯戒要檢討,以菩薩戒為主。
 
從八十年的閱歷,所見所聞的資料,南敎授覺得今後對社會、國家乃至全世界,需要一個眞正佛法的精神,配合我們中國的文化——儒、釋、道三家的思想精華,融會西方的思想,為人類前途找出一個正途,最後領導、幫助歸於一個真正的領域,而這個途徑需要高深的學術,需要高深的修養,而歸根究柢來講是佛法的戒、定、慧三學,尤其是禪定修證的功夫!儘管是念佛法門,是否真正念到一心不亂?是否念到大勢至菩薩的念佛圓通章所講「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如果能夠,就可以說念佛有一點消息了,往生有絕對的把握!
 
對於學佛的大專同學,大藏經實在需要去研究。而對於這千餘年來流行的經典,裡面有很多科學資料,太多了,像「三千大千世界」可以與現在太空的科學配合,把它整理出來,做個系統研究,當作科學的幻想來研究也可以,佛經像這類資料實在很多。
 
在吾人的觀感,有的學佛的人有些行為要檢討了。
 
第一,學了宗敎以後,是非、人我、派系、批評人、挖苦人、攻撃人,這都值得反省的地方。我們青年朋友們,千萬不要如此,就是光講儒家也尚有一個「恕道」啊!
 
第二,走上學佛以後,非常自私,只喜歡管自己的事,這都是與佛法相反。學佛的人本來是要大慈大悲,犧牲自我去為人家,而多半為自我著想就偏差了!譬如說:「哎呀!這個事情你去,我學佛的不來!」名字都不敢給人家碰,真正菩薩不是這個樣子。不能為了自己要清靜,要方便修行,反而變成自私了。所以要把普賢菩薩的願力,真實平等的道理,多看一看!
 
第三,學佛的往往懶,每天要念佛做做早課,要打坐。打坐是個享受,管你有道沒有道,坐在那裏休息是真的,休息慣了以後,妨害我們做功課打坐的事就不來,養成了偷懶。
 
南敎授痛切地說:佛法是講勇猛精進的,只有別人沒有自己,所以我經常自己檢討,現在我更要向諸位聲明——我不是佛敎徒,因為不夠資格做佛敎徒,這些毛病自己都有!絕對犧牲自我,只曉得弘法利生,只曉得利世爲人的菩薩道,我做不到,所以我不能算是一個佛敎徒。我有些事要考慮,是有條件的,太不方便的我不做,這個就不是菩薩道。以慧炬雜誌社這次粥會而說,他們是行菩薩道的,我應該去講,但是講一天我不幹的,我做得到,不是做不到,我雖然到處上課,固然很忙,可是我還沒有死啊,我還沒有病倒,我當然可以去,可是我做不到,這不合菩薩道,所以我不是佛敎徒!
 
南敎授最後重申,佛學是未來世界文化急需要的東西,佛學——佛陀他頭上那一顆明珠,現在明珠掉落蒙塵沾灰,我們要再使它發亮,對整個人類文化作更大的貢獻,在座年紀大一點的朋友們都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等年輕的一代發揚光大!
 

最後南敎授致贈同學一本大乘學舍的常課(早晚課誦本),强調這是大乘佛法的精神——學佛的第一步要先學華嚴經的普賢行願品、淨行品,培養自己心地擴大最重要,真正要發起這個願力才行!或許諸位年輕同學在台灣幸福的時代、幸福的環境長大,從小學一直到大學一帆風順,沒有真正吃過苦頭,不曉得什麽叫做苦難的世界、苦難的社會,以為學佛容易,或者存著好玩的心理。要真正了解世間大部份的人都在困難,都在痛苦中,如何發願去精進?這就要學普賢菩薩的行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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