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来过不久,东西精华协会又搬家了。这次是临着大马路的新建四层的楼房,在信义路三段廿一号。
这个屋主原希望出售,因老师没有经济能力,最后只租用了二、三、四层。这时老师的家属多数都去美国了,只有三公子一鹏和老师,就住在二楼,三楼为办公室,四楼为讲堂。
由于课室较小,只能容下三十多人,故而课程选择了《黄帝内经》、《难经》以及古琴、古筝、书法、易筋经、弹腿等。听众多的课,则在外面另租场地举行。一九七四年十月所讲的“中华文化与佛学”,一共讲了十二次,就是租用中华文化大楼举办的。记得是请杨政河教授接洽租到的,大厅容纳三百人,每次都是座无虚席。
这时老师在大陆工作会所讲《论语》的课已经结束了,不久又开始讲“历史的经验”,仍由蔡策记录,曾在《人文世界》连载,一九八五年再整理出版。
在钟先生来访的同时,美国密西根大学研究所也有一个要向南老师求教的人,她名叫陶蕾。此人与禅宗本是毫无瓜葛的。她研究的是艺术史,当研究到了东方艺术史的时候,发觉处处不离禅宗及佛教。这一下可麻烦了,生为一个炎黄子孙,竟然要向美国人学习中国的文化艺术,不免心有不平;又觉得有些羞愧,羞愧自己对祖先文化的无知。
此时的美国,也正流行着禅宗热。前面已经提到,这个热浪是日本的铃木大拙掀起的,所以美国流行的自然就是东洋式的禅宗。
最奇怪的是,美国大学有些东方哲学或艺术的教授,觉得如果没有参加过禅七训练的话,难以得到学生们的崇敬,因为缺了一项亲身体验。
陶蕾说,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有位美国教授刚去参加了一个禅七回来,是由日本禅师主持的。日本禅师有一种训练的方法,用香板在学员的背上真打,常常打出伤痕,甚至血迹斑斑。但不是每个人都打,所以,挨了香板的人,还会很骄傲。
这个教授一面述说着参加禅七的事,一面解开衬衣,露出被香板打过的背部。一条一条的板痕,历历在目。学生们看得心惊,那教授则面露得意之色,表示他是有境界的人。
但是,被东洋与西洋人心仪的禅宗,正被中国人随便丢弃。为此之故,陶蕾再三托我,如果南老师主持禅七的话,一定要早通知她。
事有凑巧,十月下旬,高雄佛光山的东方佛学院邀请南老师前往讲授中国禅宗的“丛林制度”,因为在多年前,南老师曾写过一本《禅宗丛林制度》的小册子。
南老师是十月廿六日前往的,李淑君同去,担任写黑板的工作。那时的佛光山,刚建好大悲殿,其他建设都尚在进行中。
◎ 本文选编自东方出版社出版的刘雨虹先生著《禅门内外——南怀瑾先生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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